东京梦华一梦,开封真正的故事深埋淤泥中

  

飞机降落新郑机场时下着大雨,可这并不妨碍我的视线。新郑机场现代而豪华,不仅是郑州人的骄傲,也实现了开封人的空港梦。      

从新郑机场到开封不过50公里路。沿途地有两种店特别多:名烟名酒店和药店。药店门口挂着大广告牌:六味地黄丸、金鸡胶囊。

这两味药是河南的骄傲。

药店多的还有广西。我在桂林、柳州、梧州等地经常看到治疗妇科病和难言之隐药的大广告牌,盖因当地气候潮热且风化开放。

新郑很古老,是春秋时郑国的所在地,从前归属开封管辖,后划归郑州。年河南省会由开封迁往郑州,书写了铁路造就城市的老神话,而开封从此寂寥。

黄昏时,穿过低矮的城门,开封到了。

区别于西安城墙的大气和南京城墙的苍凉,开封城墙完整而低矮,因为地底下还有12米城墙。开封几经黄河水淹,如今地下还叠压着六座开封城:依次为战国魏大梁城,唐代汴州城,北宋国都东京城、金代汴京城、明代开封城和清代开封城。曾经的辉煌和气派封存于地底,帝都王气永聚不散。

打开钉满历史铆钉的大门,开封这位中原深沉苦情的老者,虽衣衫寒素,尘土满面,却依旧流露出纵贯南北横贯东西的霸气和旧日繁华余韵。当一些新兴发达城市为自己的血统苦苦寻觅时,开封信手拈来的历史足以使之汗颜。

两碗羊汤、一瓶酒、两人畅饮的镜头,在这座城市随处可见。鼓楼小吃夜市历来是开封的一张名片。据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,“夜市直到三更尽,才五更又复开张。”宋太祖赵匡胤曾“令京城夜市三鼓己未不得禁止”。从下午四点开始,沿着鼓楼马路两侧,百把个小吃摊位排山倒海般罗列开来。普通食材在这个奇异的环境里成了饕餮大餐,就着划拳猜令的喝喊声,成为开封千年不变的影像。 

桶子鸡是开封几大名吃之一,以色泽鲜黄,咸香嫩脆,肥而不腻,越嚼越香等特点而闻名。吃桶子鸡最著名是在百年老店“马豫兴”。马豫兴的创始人是马永岑,原是云南回民,家势显赫,清顺治年间,吴三桂拥兵入滇,马家受到影响,遂迁居金陵.到咸丰年间,由于太平军和清廷之间的征战,金陵处于兵火之中,马家又在马永岑的带领之下来到开封。

马永岑看准了中原盛产鸡,结合南京鸭制品的加工方法,苦心钻研,以母鸡为原料,不开膛,不破肚,使鸡成为桶状,名曰“桶子鸡”,问世后风靡开封。事过境迁,如今的马豫兴已是一家国营店。

桶子鸡以其色泽鲜黄,咸香嫩脆,肥而不腻,越嚼越香几大特点而出名。最好的部位是鸡腿。几个鸡腿切成细片,是凉菜中的上品。但也有缺点,就是肉质偏粗,颇费牙口,上了年纪的人不太容易咀嚼。桶子鸡并非是用刀剁成块状去啃的,也不是撕成几爿去咬的,而是先剃骨,再切片,吃的时候夹起无骨的肉片,滋味咸香,颇有嚼头。与其说桶子鸡是一种菜肴,倒更像是一种零食。因为中原老母鸡的个头一般都比较大,买的时候也可以半只。

小笼灌汤包也是开封历史悠久的名吃之一。它是由北宋时期有名的“山洞梅花包子”演变而来,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。以小巧玲珑、皮薄馅多、灌汤流油、鲜香利口而驰名。“第一楼”的小笼灌汤包最有名,是针对外地游客的。它位于闹市鼓楼附近的寺后街行宫角,大厅富丽堂皇。但开封本地人通常会熟门熟路的去黄家小笼包子馆。黄家小笼包子馆有几家分店,宋都御街有一家,西门大街也有一家,据说最早是“第一楼”的师傅开的,味道一点也不输于“第一楼“,价格却实惠很多。

小笼灌汤包的种类繁多,可吃来吃去还是猪肉馅的最地道好吃。据说吃完之后再来一碗清淡的榨菜汤最为适宜,因为包子比较油腻,清淡的榨菜汤可以去掉那份油腻。可我偏爱用口味极重的糊辣汤来配包子。其实配茶是最合适的。不过河南人很奇怪,饭店里除了酒和饮料,茶是没有卖的。要茶,只有免费茶,就是一个小桶吊里装着一桶白开水。长江以北,很多地方没有喝茶的习惯。

开封土地由于黄河的多次泛滥,沙地居多,土质疏松,再加上气候温和,雨量适中,特别适合花生的种植。据考证,开封的花生种植历史始于明万历年间,至今已有多年历史。开封的花生品种多,品质好,最有特色的是花生糕。花生糕是季节性食品,每到新花生下来,天气变冷后才有人做。制作的大致过程是先将花生仁清炒,去下红皮,打碎成粉末。在将白糖加水烧开,熬化,加入适当的配料,倒到石板上冷却,等到不烫手时拔成白丝,加花生粉末,反复拉伸折叠,直至成为麻絮状,然后切成长条就成了。花生糕口感酥脆,香甜利口,最好吃的花生糕是寺门、维中前街等回民区的小作坊做的。

我在龙门石窟时,友人来电叮嘱:到开封不能错过红薯泥!红薯泥的主要原料是红薯,也叫白薯、地瓜、番薯。我到开封的第一时间就在鼓楼夜市上点了盘炒红薯泥。是个回民帮我炒的,开封的回民很多,多数从事小吃行业。红薯泥的制作方法很讲究的,需先把红薯煮熟,剥掉外皮,去其内丝,用干净的白布包裹起来,轧压成泥,然后将白糖倒入锅内化成糖浆,兑入香油、红薯,不断搅拌,呈柿红泥状。装盘后,分层放山楂丁、玫瑰片、青红丝、桂花糖即成。一尝,果然色泽鲜艳,味道甘甜,开胃爽口。

冰糖熟梨也是必吃的甜品。冰糖熟梨是将熟梨与红枣,枸杞,桂圆,大块冰糖等物一同煮熟,皮棕肉白,晶莹透亮,香甜清爽,润肺养颜。

在黄河边的船上吃黄河大鲤鱼是中原美食行的一个重头戏。从名字上感觉,我原以为黄河大鲤鱼会很木。没想到味道却让我惊喜,回味至今。黄河水虽浑浊,鲤鱼却是鲜活灵动的,我选了条最小的,也有两斤七两。老板娘先熟练地把鱼摔晕,然后由他老公用当地土酱油红烧,加了葱、大蒜、干辣椒去掉泥土气,炮制得相当不错。

晚饭后的项目是在戏曲茶楼里喝茶听豫剧。豫剧团不景气,演员们纷纷出门走穴。几位女演员缠坐在我们身边殷勤招呼,要求点戏。一中年老生即兴演唱一曲难度系数高的,灯箱上没反映出唱词,我也没听懂。老生情绪激昂,嗓音高亢,好象是说包公的。

相对于龙庭、清明上河园之类假古迹,铁塔值得一看。

开封真正的故事几乎都深埋于淤泥之中,只有铁塔因建立在西北角的小丘顶上,故能保存至今。铁灰色琉璃砖瓦上精美的天王、力士、菩萨矗立在霞光之中,如梦似幻。身后的河南大学也真实而恍惚起来。河南大学曾一度是中国三大留学培训基地之一,全国国立大学第六名,涌现过范文澜、冯友兰、白寿彝、姚雪垠、周而复等名人,而今的河大被拆分得七零八落,多少有些单薄萧瑟。

友人提议去城外的朱仙镇转转。

朱仙镇历史上与汉口、佛山、景德镇合称为四大名镇,以木版年画和岳飞抗金的朱仙镇大捷闻名。可历史的盛名有时是种累赘,如今朱仙镇破落萧条,与其他三镇早已不能同日而语,甚至没有一家象样的饭店,只有几家脏脏的快餐店,木版年画也被苏州桃花坞、天津杨柳青盖过。离朱仙镇不远有座战国时的古战场。烈日下,黄沙滚滚,冷兵器时期的血雨腥风不见踪影,只有一阵风刮过时落满衣襟的灰尘诉说这里曾经有过的沧桑。

曾经沧海难为水,开封真象个得道精深的老禅师。大相国寺有法语偈:因缘是空。

在本质上,开封是属于历史的。

它的人口增长一直靠自然繁衍进行,甚少移民。没有移民的冲击,古都虽活力激情不足,却知足乐天。

郑汴一体化发展并没让开封人有多少心动。开封的哥与三轮车夫都有着一副古道热肠,他们对历史的熟悉钟情不逊于北京人对政治的热心。开封男子多为国字大脸,肤色黝黑,如同秦俑的眉眼。女子虽少有高挑娇媚,但仔细端详,五官都端正而古典。

开封人的长相与开封的地理位置和开封人的思想一样,有着“中的精神”,也许这更接近于生活的本相。

何菲,专栏作家,职业编辑,文化民工,中国作协会员。擅写城市文化、两性情感、行旅美食。多年来为《新民晚报》《上海航空》《东方航空》《红蔓》《食品与生活》等撰写专栏。代表作《上海情丝》《上海熟女》《上海蓝颜》《酸男辣女》《快乐离婚》等八本,多次荣登畅销书排行榜。作品多次获奖、被广泛转载并收录进各类散文集。

新著《皆大欢喜》即将面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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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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